關於吸毒少年

寸頭、黑衣、窄褲、小刺青、偏瘦的身形、踩著拖鞋配上桀傲的眼神，左手電子菸，右手七星濃，這是我對吸毒少年的大宗印象，說話通常大腦通直腸，愛恨分明直來直往，要馬就是酷酷的不說話，對於學校老師就是一個幹字，幾乎全部中輟，對教育有很大的不信任。

沒事反射動作就是玩手機遊戲，或者刷著沒有盡頭的抖音，看看哥哥弟弟們有沒有訊息來往，常常看著訊息就開始皺眉，好像被倒了幾千萬的惆悵，再加上幾聲幹你娘，帥氣地起身接電話，一種不回頭看老師一眼，執著喬事情的態度。但後來得知，通常都不是什麼大事，但是接電話的態度一定要有。

 

癮的背後是人際的疏離

對岸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，「哥抽的不是菸，是寂寞。」恰恰就映照著我遇到的少年們，他們大部分的癮，都是源自於人際關係的疏離，不被認可、不被看見、不被需要，沒有被愛的靈魂，只好借用藥物，讓自己暫時忘記醜陋的大人，與背叛他們的世界。

我遇到保護管束的少年中，傷害跟詐欺是為最大宗，不管犯了什麼樣的法，通常都跟毒品離不開關係，通常少年都很樂意跟我分享他們吸毒販毒的故事，牙膏配上寶特瓶就可以拿來當涼菸抽，跑藥被黑吃黑互拿開山刀、吃毒吃到身體壞掉、拉K拉到無法控制尿尿……各種神奇的故事，都是跟他們學的。

 

黃教授

2023四月底，我遇到一個少年，是我少數看到可以把毒品介紹如此清晰，從大麻聊到海洛因、從如何吸食到辨別真偽，從吸食風險到如何剛好舒服，無話不談，表達能力之流暢，站起來分享時侃侃而談的自信，讓我讚嘆不已，心想，這個孩子來做反毒講師該有多好！從那刻開始我就用「黃教授」尊稱他！

我說黃教授我想請教你一下(好奇尊敬的眼神)
聽你說吸毒這麼HIGH，那你會建議少年弟弟們吸食嗎？
不會，因為看過真的吃壞的朋友。

看你好像真的又懂，又知道會吃壞
那你可以分享怎麼戒毒嗎？
「女朋友，或是家人吧！」
「我有一任女朋友不喜歡，就不抽了！」

看來你現在已經沒有吃了對嗎？
男孩定格了三秒，其實他很清楚
他自己還沒有完整的戒掉毒品

老師不是要你馬上戒掉
而是想問你，你覺得可以吸多久？

「到三四十歲吧！」

聽到這裡，是有些好奇
黃OO明明知道吸毒不OK
但還一直把藥提供給黃教授
你不覺得黃OO是個混蛋嗎？

黃教授明明就可以好好的
為什麼他還一直要這樣對待他呢？
沒人心疼過黃教授嗎？
黃OO還會在乎身邊的女友跟弟弟
有沒有抽壞，但黃教授要誰來在乎？

老師跟你的毒對賭

少年聽到這裡大概有些明白。我跟少年打了一個賭，兩周後，如果完全沒有在碰毒，我就帶你在身邊，教你演講給你舞台，因為你讓我想起了三年前學生的艋舺小杰，也曾經迷惘，但後來清醒選擇後重返校園，才能上台好好分享。

你們反應快，口條佳，思路清晰，可惜對自己的身體做出不太聰明的選擇，我是充滿的惋惜看著各種吃毒少年，惋惜你不給黃教授一次重新覺醒的機會。黃教授開心地答應了我的賭注，課後還邀請我一起去吃八方雲集，天南地北聊了那些荒誕的過去事。

 

你騙不到我，只是騙自己

最後我們在車來壤往的十字路口道別，黃教授問我說：老師，如果我兩周後騙你呢？我說：我還是會相信你說的。

你說你戒掉了，我會很高興。

你說你戒不掉，我也會很高興

因為你對自己誠實，也對我誠實。

但如果你還吃毒，但跟我說戒掉了

你還是沒有騙到我，因為我還是相信你變好

真正騙到的，是你自己的人生。

不要嘗試跟我的相信對決，因為在你之前，大部分跟我承諾的少年大多失敗了。是的你沒聽錯，幾乎都失敗了。但我對你有信心。因為你是說到做到的人！對吧！

後記：黃教授還是失敗了

兩周後的五月中，回到了教室跟黃教授見面，很可惜的，他還是失敗了，沒有在兩周內停藥，而這過程中，其實已經在周間跟我電話來往兩三次，訴說人生中的困難與家庭中的煩，我其實也清楚要馬上戒除藥癮談何容易，但黃教授臭屁的跟我說，老師我已經停藥四天了！這次我很堅定！

是的，我還是相信他了一次，這次黃教授說，我兩周後拿驗尿盤給你看，輸贏之間，請八方雲集吃到開心為止。黃教授又說了一次，如果我拿的驗尿盤是另外的藥物驗不到怎麼辦？我回說：我還是會相信你的，你可以騙得了我，閃避驗尿盤，吃到八方雲集，但人生這一局已經失去了我再次的信任了。

 

FB原文：留言很精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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