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ngel從德國拿到學士學位回到台灣了,每隔幾年台灣會約我吃個飯,聊聊她奇幻的旅程,我們2014在一個營隊中認識,那年我是開幕講者,Angel從中山女高畢業後,去紐約念過書,曾在烏克蘭當志工,也住在以色列一陣子,後來住在俄羅斯,因戰亂一路撤退到德國,她問了我一些工作職涯的選擇,也聊聊九年前營隊快樂的時光,直到問了我一個問題讓我沉思一陣。
- 「看你常常跟一群犯罪少年在一起」
- 「我很難想像社會上還有這樣的人」
- 「我總覺得這些人離我好遠好遠」
- 「為什麼?我遇不到阿?」
為什麼你遇不到吸毒少年?
我長嘆了一口氣,說出我的觀察,這跟升學考試制度有關,每一次的考試,都把考生做分類,每一次的分類,會讓同分的人越來越近,國中的時候,我第一次認識PR值,意思是一百個人當中,成績高過多少人,建中、北一女,就是PR99的群聚地。
國中升高中是人生第一次手動選擇題,讓你遇見了成績等級差不多的同學,三年之後高中升大學再一次考試,再把每個考生的專業做一次分類,有的進大學有的進高職,有的念社會組,有的念理組,有的直接就業,讓你遇見興趣專業投入類似的夥伴同儕。
升學考試將考生分類
當我們因著考試分發,遇到人會越來越類似,同樣的老師、環境、文化語言、生活習慣,會潛移默化的成就你的人格與價值觀,幸運如你,努力如你走進了PR97的中山女高,當你身邊都中山女高,你的人生要變糟的機會就大大縮小。
我指的不是成績好的學校學生都不會爛掉,也不是說成績高分的學校就沒有吸毒犯罪的學生,而是「機率」「機會」「機緣」相對優勢,那些相對高風險的工作與行為,就不會是這些分數高學生的「常駐選擇」。
同溫層的好壞處
回顧我的人生,走進師大後,我的同溫層就越來越多「老師」,同學進了校園,當了組長、當了主任,我們聊天的內容,工作的日常就是「教育」,自然而然,就會越來越長出「教育的樣子」
同溫層的優點讓你物以類聚得以取暖,相近價值觀的人相處,比較不費力,同溫層太厚也有缺點、盲點,會讓你看不見世界的真實樣貌,固著的思維,也容易對層外的人有些誤解,因為在同溫層中的觀點,就跟同溫層外的世界不同了。
當兵學習跟不同的人相處
唯有當兵的一年時光,讓我見識到打破同溫層世界,新訓的那一年,我沒有跟著畢業季入伍,也因為這樣不會遇到最大宗的「大學兵」,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PR值的同梯弟兄,當兵基本上不用考試篩選
只要你多長一根,就要多服役一年,我沒有考士官,也沒有選替代役,就乖乖入伍,進去了才發現,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都有,我終於遇見文盲、流氓、不長眼的北七、當然也有高級知識分子,遇到了生活能力欠佳,十天拉不出大便,不知道怎麼應對的博士生。
我還遇到了一些擅長演戲的志願役,也遇到了服從沒有自己思想的人群,也遇到很有軍魂理念的士官鬥士,他們的價值觀與人生觀,刷新我三觀,原來,在這裡要用這樣的觀念來「活著阿」!!我在軍中混得不錯,跟鄰兵與長官也都算相處融洽,但退伍之後,真正還有在聯繫的,就是當老師的張姓鄰兵,其他差不多沒聯絡了。
你的選擇,決定了你的人生
你生活的選擇與習慣,會帶著你吸引到什麼樣的人與你同行,這沒有對錯好壞,但冥冥之中就是這樣發生,常常看似有選擇,但其實也沒什麼好選,因為在出生的那一刻,就已經分類過一次了,那一次,我覺得是最重要的一次,也是最殘酷的一次,「因為你沒得選」。
這十年來,我與這些犯罪少年相處過後,發現有部分的孩子人生首抽卡,通常不是什麼好牌,家庭失能、離婚離異、父母常常吵架、隔代教養、經濟貧窮、思想跟著匱乏,身邊沒有正向典範的大人陪著他們長大。當然這群也有少數奮發向上,努力突破逆境,後來成功的案例,但它們往往因為資源與起點落後太多,選擇放棄。
如果能選擇,我也想當獅子王
那天Angel 身上穿著獅子王辛巴的T恤,想像一下辛巴一出生就被高舉在榮耀之石上,萬物前來朝聖,就備受期待成為下一任的王者,身邊的朋友多是食物鏈頂端的物種,不像底層土狼一般,被畫醜還要被討厭。這世界還真不公平,如果能選擇,我也想當獅子王,可惜命運並不站在每個人身邊,你無法控制你的爸爸是不是木法沙。
你的出生就不是獅子,你怎麼會跟一群禿鷹當朋友?你的出生是土狼,你也不容易進到水中與魚為伴。似乎在出生的那一刻開始都有些命定,放眼國家,現在出生在烏克蘭的孩子,一開眼就遭遇戰亂與不安定的環境,就不容易遇到此刻看到這篇文章的你。
但願我們都可以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朋友,像是彭彭跟丁滿,他們或許沒有權沒有力,但跟他們在一起就是天然且開心,那是一種歸屬感與重要感!我常常觀察這些宮廟的少年,他們或許在考試制度下沒有出頭,但是出陣頭的時候,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,找到家人以外還有人在乎他的理由。
努力不一定會成功
教書多年我越來越不相信努力就會成功,因為有些人貧乏的資源與爛掉的家長,讓孩子的成功,走了太長的距離而放棄所有,而這些距離會隨著年歲拉開落差,你遇不到吸毒犯罪的人群,要感謝自身的幸運,也感謝自己的選擇,更要感謝自己一出生就比他人有更多選擇。
而我清楚自己的幸運,選擇去靠近這群與我不同的人,也希望分一點幸運給他們,讓迷失的靈魂知道,這世界有個人,還傻傻地相信生命會轉變,還沒有忘記他們努力的慢慢走著!如果你也幸運,不一定要跟我一樣,但可以認識到這世界有些人的運氣與我不同,嘗試多一點認識,少一些果斷的價值判斷。
但願人與人互相了解的日子趕快到來。這樣衝突與征戰就會少一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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