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種冷,叫做阿嬤覺得你冷,有一種哭,叫做大人覺得你該停,那天我在某高中輔導室做小團體,社工、心理師、輔導老師、主任在旁觀課,各種不同生命歷程的8位同學圍成了小圈,在校運會大夥在操場加油吶喊的一天,一起來輔導室坐下聊聊天,這群大孩子的成長歷程部分是淚水的組成,本篇來探討,學生哭了該不該遞衛生紙?
那天是六個小時的小團體,上午三小時下午三小時,在一節課暖身過後,我嘗試請學生,說出自己在「這間高中」的感受!!說感受之前,我自己先嘗試分享自己的感受,自我揭露,讓學員更多的能敞開,後續引導著學生分享感覺。
引導感受之前,掉淚陪伴可以遵循4步驟
1. 感覺沒有對錯
感覺就是你的感覺,沒有人可以說你的體感是錯的,除非你說的違背心理想的。他人的感覺是他人的,我們可以揣測他人,但自己想像的也不一定對。
2. 真實覺察自己
真實面對自己的感受,感覺自己的感覺,表達自己的感受,若是感覺沒有好好的真心看待,就像是戴著面具的人,我們無法讀懂對方的表情,就無法落地跟他連結。
3. 不用說出原因
每個情緒的背後,都有一個引發情緒的內在因子,可能是需要不被滿足,可能是受到外在內在的刺激,你可以選擇分享原因,也可以選擇只講出感受。如果覺得這個事件對你來說太過沉重,那就自己選擇要不要講出。
4. 團體會有保密
你說的一切,就只會停留在這間教室裡,我們走出去之後,就會忘記這些訊息,守密的原則希望大家一起遵守,因為分享者對我們的信任給予最高的尊重。
那天我把情緒卡灑落在教室的地板上,請每個人挑選自己在學校的感覺,挑選三張卡,每個人輪流唸出上面的情緒詞彙,我會多給予回應一些,輪到了那女孩,我嘗試說出她選出的感受,再分享我對她今天人我互動的觀察,說著說著,女孩就落淚了,我嘗試停在這一刻,就是心疼地望向他,讓時間凝結一下。
突如其來的中斷
這時有一張紙條遞了上來,是輔導老師遞上要我休息五分鐘。我決定要等這段時間先走完,並不想要立即中斷,於是持續對話,想不到另一張紙條希望我即刻停止,於是我中斷了課程提前休息下課。那位老師先是引導我進入小諮商室,說明這位學員的狀態,還不到30秒輔導主任也進來了,連忙跟我道歉說著,莊老師你剛剛的回應沒有問題,回頭請輔導老師尊重我的安排與專業。
我不敢說自己多專業,但某種程度這對課程的動力流是一種打擾,也是對個案生命可以好好宣洩的中斷,即便課程停止了,我也向著在場同學與老師說:「難過的時候,我們與他一起走這一段,不用馬上拿起衛生紙,這容易打斷情緒。」
「他正在哀悼過去,那些不盡完善的內在需要,過去的感受沒被接住,若能有個安全的地方,讓他好好的從心走一遍,這是需要時間,也需要陪伴的重要歷程。」
馬上希望讓負面情緒蓋掉,這或許是某些人的反射習慣,但我覺得華人世界已經太多孩子,在一種不准生氣不准哭泣不准難過的情境中長大,當內在需要沒有被滿足與梳理,這是一種關閉感官與自我連結的阻礙。不備允許情緒釋放的家庭,就容易養出不願意與你對話的孩子。
當他願意在你面前脆弱,是因為你可以給予他需要的陪伴
當他常常在你面前沉默,那可能是你用錯方式與受傷對話
當你遇到他人掉眼淚的時候你可以這麼做
1. 單純陪伴就好了
直接給建議,馬上想安慰,迅速擦眼淚,是過去很多人慣性的行動,這樣的作法反而會讓情緒沒得好好宣洩,只想迅速關掉對方的負能量,並不是最理想的做法,有時候陪伴與等待就很好了。更多相關訊息,可以參考同理心這篇文章。
2. 表達願意聽故事
關於人生的困難,很多不好說的故事,不是這麼容易坦露,若是有一雙耳朵願意接收,失落的靈魂就能有一個釋放的出口,有時候哭泣的人因為害怕打擾他人,反而不願說出心裡的話。表達有意願聽,也讓難過的人可以選擇要不要介入多一些獲陪伴多一點?這會讓人比較有放心陪伴的感覺。
3. 低調摺好衛生紙
當眼淚掉出的第一時間,比較理想的做法等待就好,不用馬上起身有動作,讓難過有時間好好的哀悼,若眼淚鼻水止不住,可以先低調的摺好衛生紙,再默默的放在他可以看得到的地方,讓他自己決定需不需要。如果有一包或一盒的,也可以默默的拿過來放在身邊。
4. 感謝他願意說出
把心裡的難與悲傷說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感謝對方願意說出,可以說說以後如果還有需要,若還有難過的時候可以找我聊聊,要有一種,他願意信任我才說出這麼多的,我也要為對方守密。讓悲傷難過的故事我們之間就好。
我講完的當下其實心中還是有不確定
1. 我不確定這學生發生什麼事?
2. 必須找適切時間再確認,我的對話是否適切?
3. 我認識這學生只有一小時,可能不夠認識他?
4. 哭泣有很多種原因,如果是因為我的介入太深
或是因為我不適切的引導,那就必須停止!
後來跟主任與社工對焦
主任認為當時情緒被打斷是很可惜的,那時候學生是一個很信任我也信任團體的情況,可以往下走,可以引導跟創傷陪伴的時機,但是被中斷了。非常可惜
更重要的是我跟「學生」對焦確認
他覺得我是先知,明明才見面一小時,怎麼可以說中很多心理的傷,卻對他如此了解,他也覺得這是一個安全放鬆的環境,讓自己的快樂與悲傷可以自然地說出來,不用在這裡戴面具,也期待自己可以走出自傷的陰霾。
從學生的參與與坦露,從他願意與我分享與落淚,我相信他是安心的把自己放在這段對話中的,這是我心中第一步的核對,後續聽完學生這麼一說,有了第二步的核對,身為引導者可以有自己的猜想與判斷,但最終還是要回到當事人的真實感受。
後續這學生一路投入在課程中到最後,在下課時十分鐘留下來跟我說著那些不被大人們善待的故事。很難想像昨晚他幾乎沒有睡好,很難想像曾對人生絕望的她,還向我說著:可是,我想活下去。
可以哭著分享,也可以笑著展望,是我希望生命可以如實面對自己的過程
我並不是什麼雞湯正向老師,而是讓陽光與陰影可以一起並行
後記:願受傷的靈魂被善待
那天完成了一場非結構的小團體,沒有課程目標,沒有配合主題,就是當下學生給予什麼回應遇到什麼問題,我如實的真誠地跟學生對話,感謝這些受傷的靈魂,願意敞開,讓我悄然地走進,再輕輕的放回。
課程結束,輔導背景的主任,對我有非常大的肯認,直接預約明年下一場,學長說:離島的孩子很少有這樣的刺激,某種程度你比輔導老師更像輔導老師,也難怪你的能量場可以成為更多老師的祝福。
現在夜深了,我還在想著在台灣還有各種受傷的靈魂,沒有被好好的接住,用著最暴力的方式跟自己相處,希望你可以更善待自己一些,那些傷口應該比較沒那麼疼了。
臉書原文:學生掉淚該不該遞衛生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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